●赵欣鈺(新疆油田公司采油一厂)
今年过年时,我休探亲假回了东北老家,和家人还有小狗聚在那个我从小长大的温馨的家,幸福、温暖。但有一点隐痛,我和谁也没说。
姥姥的年纪其实不是很高,听力、视力还有我们平时最关心的血糖都好好的,知道这些我放心了很多。可是这次回家,我有点不“认识”她了,因为我发现她能记住的东西越来越少了。
姥姥有东北人最扎实的善良和朴实,待人接物从来都是用真心换真心。我和妹妹都是姥姥带大的,所以和姥姥的感情最深。其实姥姥以前记性就不太好,家人想让她去旅游时她向来都很抵触,不愿出门。但当我和妹妹上中学需要陪读的时候,姥姥第一个站出来,提出要陪我们到那个她从没去过的陌生地方去。就这样,姥姥陪我和妹妹在那里一待就是六年。
我上大学之后,她别的记不住,我上学的日子倒是记得清。那时没有智能手机,她也不会转账,于是她会在我去上学的前一天送来一沓现金,就怕我在外面没钱花。我不收,她有时候偷偷把钱压行李下面,有时候干脆扔地下就跑了。
姥姥是典型的金牛座,关心你的方式要么是给你买好吃的,要么是直接给你钱让你自己去买好吃的。姥姥家和我家离得很近,以前我在家的时候,姥姥恨不得一天来两趟给我送好吃的,可是我这次回来,她却一次都没来。
我问我妈,我姥为啥不来家里了?我妈说,她有一次在大街上碰到我姥,默默观察了一阵,发现她在一个路口徘徊了很久,有可能是找不到家了。过年那天,我又问我妹姥姥的情况,我妹说,姥姥现在连以前总去的大姨姥家都很少去了,不知道她是不是怕找不到回家的路。
大年初一一家人一起吃饭,我妈问姥姥,为什么不穿她新给买的那条裤子?姥姥说,过年再穿——她已经不记得那天就是过年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家里买菜做饭的人从姥姥换成了姥爷。所以过年那天,我真的高兴不起来,感觉姥姥明明就在眼前,可是好像她就在我眼前活生生地被一点点带走了。她在,可她有点不像姥姥。
在饭桌上大家谈话的时候,姥姥有时候会问问题,可是大家都知道回答了她也记不住,便很少理会她的问题。于是我一直看着她,在众人的嘈杂声中一遍遍地回答她重复的问题。
过年这个假期里,我不管是在做家务、遛狗还是看电视,脑子里浮现的却总是陪姥姥在一起的画面。我对自己说,我应该多陪陪她,这时候我本应该在她身边。我一遍一遍地问自己,我还能陪姥姥多久?可是我最终没有迈出那一步,因为即便是陪在她身边,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过年那天,阴郁的心情久久不散,与其说我是不想去陪姥姥,倒不如说我是不敢去。
大年初五,舅妈招呼全家人一起去饭店吃饭。我坐在姥姥对面,姥姥喊我如意,说我瘦了,帮我转桌子,让我吃这个吃那个。还是那张笑盈盈的脸,还是那个我熟悉的姥姥,我心情突然好了很多。姥姥吃饭时才知道我当天晚上就要走,从饭店出来之后,她和以前一样,拉着我的手把兜里所有的钱都塞给了我,有好多五元和一元的。
虽然现在的我已经自己挣钱了,但这次我没拒绝,痛快收下揣在了兜里。姥姥忘了好多,可是没有忘记爱我。
姥姥,希望您能一直记得,我是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