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建新:生命狙击
相机是他的步枪,
蛰伏是他的常态。
在他眼里,瞬间即是永恒。
在他心中,生命用来创作。
云彩
带水还是带镜头?
这是个问题。
犹豫了一会,居建新放下了2公斤的行军壶,带上了4公斤的镜头。
拉钻杆的卡车在217国道上爬行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停在了魔鬼城旁边。居建新下了车,回头说了声:“谢谢啊,师傅!”转身奔向这片雅丹的画中。
居建新并不知道,这句话差点成了28岁的他一生中说的最后一句话。
一部MAMIYA机身、三套胶片暗盒、三部镜头、一个钢制三脚架。这些装备的分量几乎是苏联海军陆战队单兵武器装备重量的两倍了。
1982年7月的魔鬼城,下午5点的太阳走得快了起来。居建新加紧了脚步。
穿过沥青矿,再翻几道沙梁,那里有一片摄影的“宝地”——魔鬼城中奇幻诡异的风蚀地貌可以最大限度地收入取景框内。而且,居建新看到了西天边有一朵云彩。
在一副动人的风光画面中,如果说不变的地貌是鸡尾酒杯中的液体,那么多变的天空就是杯口上的那片柠檬。
死神到来的时候,并不都是恐惧。他可能有着美丽的化身,比如这朵云彩。
中暑
盯着这朵云彩,居建新在与太阳赛跑。他要赶在最恰当的阳光与云彩交姌时刻到来之前到达最恰当的位置。
被暴晒了一个白天的魔鬼城开始倾吐热量,1.5厘米厚的劳保鞋的轮胎底隔不住戈壁沙土超过60摄氏度的灼烫;落在地上的汗水在一秒钟之内就化作了青烟。
居建新并不后悔“放弃水而多带镜头”的决定:“回程可以慢慢走,就不怎么消耗体力了。”
两个多小时,他翻过了五道沙梁、跋涉了约莫七八公里,他爬上一座风蚀岩柱的顶端。
渺小的居建新如一只蚂蚁,站在了被落日染成了绛红色的120平方公里的魔鬼城中。
天边那朵云彩如薄纱一般,被今天阳光最后的辉煌撕开。在居建新迫不及待的镜头中,她狂野的胴体已经和嶙峋的大地融为一体。
当所有的胶片都被美景着色之后,居建新疲惫地满足了:喉咙干涩地生疼,严重失水的身体在注意力转移之后愈发脆弱起来。居建新不敢歇息,因为他知道,越歇息越走不动。
但他无法不坐下来了。他的身体开始发冷,心脏急速跳动。他感觉胸膛被石头压着,喘不上气。在这样的无人区里,中暑极容易休克,休克就意味着死亡。
当他想到“死亡”两字的时候,自己并不算长的摄影生涯如电影般在脑海中回放……
起步
1976年,钻井处宣传干事居建新被单位推荐上了“七·二一”工农兵大学。
这个名号不小的时代产物的实质,是培训期只有一周的新闻摄影培训班。
如果沿着这条专用通道前行,居建新也许会走上新闻摄影之路。但在求真与求美之间,他似乎更偏爱后者。
可是,单位的相机、单位的胶片、必须完成的报道任务,让他难有创作的物质条件。翻看三十多年前《新疆石油报》通讯员居建新的那些“疑似摆拍”的新闻人物图片,很难与今天这位中国著名风光摄影家联系起来。
1980年,火烧山地区的石油勘探提供给居建新第一次将任务与创作有机结合的机会。
大型车队在戈壁上驰骋,卷起的滚滚烟尘不刚好可以反映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热潮吗?
看到有如此创意的宣传方式,领导满意地笑了。而让居建新倾倒的,是在他为完成任务而爬上卡拉麦里山时看到的壮美自然。
他咬咬牙,花了五百多元买了属于自己的第一部相机——RICOH5。
从此,他的生命伴随着快门的“咔嚓”声开始了对大自然之美的狙击。
“不能就这么玩儿完!”居建新舍不得的并非自己的肉体,而是大地之美,“往前走,往前走就是路,有了路有能活下去!”
往往,在死神面前,人求生的欲望是唯一有效的武器。两个多小时后,一辆运送钻井材料的货车的远光灯发现了这具倚在路边的躯体。
自由
鱼与熊掌兼得,可能性的确不大。
即便是调动到矿史馆当了专职的摄影干事,居建新仍然受制于本职工作。山的雄伟、河的壮阔、戈壁的苍茫、草原的无垠……这些与油田矿区历史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岗位要求不可能允许他利用上班时间和公用物资来做这些事情。
另外,摄影是一件“烧钱”的活儿:不算动辄上万的设备,单是胶片和外出拍片的路费,工资就供不起。
1990年,已经获得多项省部级摄影奖、作品已在美国参展的居建新开始了理想与现实的自我斗争。
“如果要成为一个职业风光摄影师,必须是一个自由人。而且要成为有足够物质保障的自由人。”居建新在确定方向的同时,也把事情想到了最坏处,“即便追求理想失败了,摆个照相摊儿,喂饱肚子应该还不成问题。”
他把自己的“铁饭碗”砸了,辞职办起了“蓝太阳图片艺术公司”——用卖照片的钱来拍照片。
当然,30万人口的克拉玛依市不可能成为他主要的销售市场。他的一只眼睛属于艺术——盯着取景框,另外一只眼睛属于金钱——瞄向了世界。
名片
艺术与商业相结合,究竟是文明进步的阻力还是动力?
居建新的行为在一定程度上回答了这个问题——
2005年10月,在由《中国国家地理》主办、全国34家媒体协办的“中国最美的地方”评选中,克拉玛依魔鬼城被评为“中国最美的雅丹”。
原本,雅丹地貌是合并在“中国最美的沙漠”中进行评选的,但专家评审团在看到居建新的十几幅作品后,决定将雅丹地貌单列一项进行评选。克拉玛依魔鬼城由此成为“中国最美的雅丹”。
“这次魔鬼城当选,摄影家功不可没。”没想到,居建新16年前的决定,让克拉玛依市旅游局局长魏天峰成了最直接受益者的代表。
紧接着,2006年4月,《环球游报》联合全国31家都市类报纸主办了“中国最值得外国人去的50个地方”评选,魔鬼城又一次名列其中。
评委们看到的,还是居建新的作品。
从2006年起,来到克拉玛依的这座被命名为“世界魔鬼城”的游客与日俱增。
名人
拍摄魔鬼城人的很多,为什么居建新的图片能产生如此效果?
除了作品质量高之外,“名人效应”非常重要。
的确,居建新早已成名。
这不仅表现在他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克拉玛依摄影家协会主席的身份上,也不仅表现在其作品多次登上《中国国家地理》、《中国摄影》等国家级核心期刊的封面上,还不仅表现在他的作品多次荣获国际和全国大奖,更直观的表现是在商业行为上——
2006年9月,世界著名相机生产商——日本旭光学工业股份有限公司特聘居建新为其PENYAX相机的品牌形象大使。日本人专门定做了一台写有刻有“居建新”三字的相机赠予他使用。
2007年,SONY公司为了打开中国大陆的相机市场,在中国选择了包括居建新在内的四名著名摄影师为其试机。
应该说,这四个人按完SONY相机快门之后的评价将直接影响着SONY相机在中国的销售状况。
所以,除了试机时付给摄影师高额的试机费之外,到目前为止,SONY公司已经免费向居建新提供了四套价值二十万人民币以上的摄影器材。
拾遗
有时候,副产品会渐渐取代主产品的位置。
比如晚年的牛顿成了神学家,商人陈光标成了中国首善。
居建新摄影过程中的副产品是“捡垃圾”。
捡着捡着,他就发起成立了“地球之友”摄影俱乐部,其宗旨是“亲近自然,保护自然”。
居建新在各地讲授摄影课程结尾的时候,都要播放一段他自己制作的一段FLASH。
画面是他在巩乃斯草原上蛰伏了6个小时拍摄的一群白天鹅从酣睡、苏醒、觅食、嬉戏到翱翔的全过程。
在悠扬的风笛声中,一行文字跃然而出:除了脚印,什么都不要留下。
居建新: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新疆摄影理论研究会副会长,新疆摄影家协会艺术委员会委员,克拉玛依市摄影家协会主席。
代表作:摄影作品集《世界奇观·魔鬼城》《新疆神韵》,摄影作品《高山神光》《夕照秋野》《西部生命》《岁月》《大漠进行曲》等。
李伯霖:写意人生
他要活得像人,
但不愿混得像人。
更不想混得像人,
而活得不像人。
儒雅
1989年的夏日,克拉玛依照例是碧空如洗。
城市北侧这座并不高耸的山脉,留下过770年前成吉思汗西征时的铁蹄印痕。
不知道彪悍的蒙古士兵在此歇脚时是如何埋锅造饭的。但行伍之人,是不能对不起自己肚子的。
李伯霖并非军旅出身,但此种基本的生理需求,是无论如何要自我满足的,这和他克拉玛依市少年宫书法美术教师的身份无关。
当同事和学生们吃饱喝足,四下在山野里或撒欢儿或写生之时,这条33岁的七尺大汉捋了捋本就一丝不苟的头发,目光虔诚地凝视着锅里那整整半只被新疆人称为“没结婚的”羊,他动手了——
这只被草原上疯长的沙参和紫花苜蓿喂肥的羊,肉丝细嫩、口味地道。
后腿肉最实在,一口咬下去,不会遇到丁点骨头渣的阻力;肋巴条更是肥瘦相宜,被梭梭柴火煮得入口即化。
也就约莫40分钟的时间,这套李伯霖打死也不说份量的大餐连肉带汤地被他如残云般风卷一空。
这个故事被全国书画界传播开来。但李伯霖在中国书画界给大家的印象却是“儒雅”。
这从何说起呢?
文·字
“我做不了圣人,圣人做我也不过如此。”
对李伯霖的这句话,陕西文学院院长、中国著名文学艺术家王观胜评价为“理智型的自信心”。
十多年了,李伯霖几乎天天如此——
北京时间7点,位于东经84°42′、北纬45°36′的中亚城市克拉玛依仍然在星光下酣睡。李伯霖已然开始了一天的创作生活。
晨课是静坐:一抹若有似无的清亮从静谧幽黑的卧房飘忽发散开来……
枣庄。兼沂蒙山之洒脱、微山湖之浪美、涿鹿城之朴拙,孔孟乡之冠达。
小伯霖生在一个“没知识有文化”的农家。帮着爷爷春耕夏抢秋收冬藏,这个已经拔起身条的少年会关切地问:“爷爷累吧?歇歇呀!”
大字不识几个的爷爷拍着孙子的脑袋说:“不累。人哪,心不累人就不累。”
是的。自从老师徐彪教授五年级语文课之后,李伯霖上课时就陷入了享受当中——徐老师那手让人怎么看怎么舒服的板书引得自己总是天马行空地走神。
这种走神,非但没让李伯霖成绩下滑,反而助他在作文时思如泉涌,走笔无羁。
当一个学生不是为完成作业而是为抒发内心所想作文时,文字的内容和形式就自然而然地契合为一体——
“你练过字?”徐老师问。
“出小字报时刻过钢板。”李伯霖答。
“记住,那种字不可学。”徐彪显然是有备而来——他送给李伯霖一本魏碑字帖《始平公造像记》,“也不要学我,照这个练,练出属于自己性情的字。”
男人
原来,徐老师居然是个小有名气的书法家。
知道这个情况的时候,李伯霖已经上了高中。因为高中语文老师王熙就是徐彪老师的同班同学。
李伯霖小学毕业时,期望他在书法上有所成就的徐老师送了他一幅字——“认真读书”。
他参悟了三年,直到将王老师对他的教诲结合起来之后才顿悟了:“中国书法的载体是汉字,汉字的核心内涵是中华传统文化。”
从这时起,抱定走书法之路的李伯霖看似在“外练筋骨皮”,实质上主要在“内练一口气”了。
从南京教育学院毕业后,李伯霖来到了西北偏隅克拉玛依。
他立时爱上了这片戈壁——荒凉中尽展大气;平实里甩出苍劲。
近些年,中国流传了几千年的“风水学”又渐渐回暖。剔除糟粕以后我们不得不承认:一个地域的地理、人文环境对地域中人的价值取向、精神状态和胸襟气度是有着客观影响的。
李伯霖去戈壁滩上的石油钻井队采风时,粗犷豪放的钻工们端来两个洗脸盆。一个盆里盛凉水;另一个盆里倒满两块五一瓶的54度的“奎屯白”,放上一只烹调用的汤勺——凉水是下酒菜,一次能盛二两酒的汤勺是共同的酒杯。
辽阔的大漠、悲壮的落日、深情的远山、不屈的胡杨、嘶吼的钻机、粗野的男人!
本就是一条齐鲁汉子的李伯霖让这份苍遒之气感染着、激发着……
赋神
果然地灵人杰,果然文如其人。
品读李伯霖的书法作品,根本感觉不到是用一簇狼毫饱蘸浓墨游出的,分明是大漠中那彪野胡杨被大马士革利斧劈出来的——留下的,是龙筋虎骨般的精、气、神。不肖落款和名章,行家一眼便知出自伯霖之手。
《洛神赋》是李伯霖从少年时起就钟爱的名篇,他早有书就之意,但总觉自己功力不足,不敢动笔。
2010年的那个暮春之晨,54岁的伯霖在东方的鱼肚白中走进工作室。他内心涌动着按捺了几十年的情感,他细细地裁纸、研墨。他的思绪早已飘到两千年前魏武挥鞭之后的洛水一方。
在他心中,甄宓已不仅是一个美人,曹植也并非只一介情郎。他要将那情景交融之美用自己遒劲刚健的狂草赋予雄浑的内涵。
他铺出九色彩萱,气沉于丹田——
从起笔之始,伯霖似乎有意地隐藏着自己吞食半只羊的野性,似乎在告诫自己:不要过分地“男儿本自重横行”,那“洛”字似乎真叫一个儒雅了。
但很快,当车马休闲在阳林芝田间,而曹植信步洛水河畔时,一面海市蜃楼突兀在李伯霖的眼前。他抑制不住自己的狂放——
笔下歌大风,砚端翻巨浪!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是在赋洛神吗?
不,伯霖。
“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是在感曹植吗?
不,伯霖!
写意
李伯霖扔掉笔之后虚脱了,在床上整整躺了两天。
值啊!他用几十年的功力抒出了几十年来对人生的写意。
《东方艺术家》杂志社主编、《中国艺术家》杂志副主编李鸣泉先生在这册《伯霖草书洛神赋》的序中写道:“如伯霖兄这般……非纳天山之气、得大漠之灵安有今日之风采哉?”
李伯霖的书画作品,7次获得国家级奖项,81幅发表于国家专业性刊物,67幅作品被北京人民大会堂、国际奥委会、国家体育馆、中央电视台等单位和机构收藏。
他的作品在新加坡、韩国、日本、香港、澳门等国家和地区展览;出版了《伯霖书法集》、《伯霖国画集》、《伯霖草书集》和《东方艺术家——李伯霖专辑》等专著;他的作品被编入中国书协出版的《中国书法名家墨迹》……
在中国书画市场上,李伯霖的作品越来越值钱。
内地几家书画经营机构多次找到李伯霖,提出和他签约,给的条件相当诱人,但都被他谢绝了。
无论是机关、国企抑或普通工人向李伯霖求字画,他从不收一分钱,对经济条件不好的人,他甚至自掏腰包装裱好了登门送上:“人家让你写字,那是瞧得起你。这本身就是对你艺术成就的肯定了。”
2009年10月31日,国家一级美术师、克拉玛依书法家协会主席、克拉玛依书画院院长李伯霖向克拉玛依区政府无偿捐出了他40幅大篇章的书法力作。此举开了克拉玛依书画界之先河:“我在书法方面取得的成就离不开克拉玛依的培养,我应该回报这里的人民。”
在捐赠展上,李伯霖为自己的前言只写了三个字:“平常心”。
2011年2月9日,李伯霖收到了2010年“上海世博·中国著名书画家精品邀请展组委会”颁发的荣誉证书——
“鉴于您长期潜心艺术创作,精益求精,德艺双馨……授予您‘功勋艺术家’荣誉称号。”
现在,让我们来做个名词解释——
儒:通天地之人。(《法言·君子》);雅:高尚、美好。(《汉语大辞典》)
请把目光从伯霖的素宣走墨中收起,抬望眼——
原来,李伯霖写的不是字,而是人生之意。
李伯霖:国家一级美术师,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东方美术》杂志副主编、克拉玛依书法家协会主席、克拉玛依书画院院长。
代表作:《伯霖书法集》《伯霖国画集》《伯霖草书洛神赋》《东方艺术家——李伯霖专辑》等。
李喜生:胡杨礼赞
铁干铜枝向天问
千年沧桑一笔皴
等闲识得英雄面
谁道枯木不逢春
生命
克里亚河从南向北流入塔克拉玛干沙漠之后,似乎迷失了方向。
千万年来,它飘移不定地冲击着这片死亡之海。最终,还是彻底消失在了巨大的沙丘之下。
留下的,只有自己的尸体——干涸的河床。
21岁的放线工李喜生背着检波器,沿着克里亚古河床一路向北。他要赶在天黑之前把线布完,明天,就可以放炮地震了。
1970年7月13日,地调处南疆勘探队启程前夕,大家在克拉玛依人民广场上对着毛主席像宣誓:“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当好突击队,为祖国找到新的大油田!”
三个月过去了。每日奔波在荒无人烟的沙丘间,几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已经没有多少话可讲了。
李喜生目光呆滞地重复着放线、收线、拧螺丝这一个个作业动作。这些动作对他来说,已经不需要通过大脑了。
他曾经在河床边见到过一小片毫无绿意的骆驼刺,他兴奋地挤出过满足的微笑:“你们更不易啊。我毕竟还有脚,可以到处走走呢。”
但走到哪里都是一样:黄乎乎的沙地、灰蒙蒙的天空;烟一样的空气、死一般的沉寂。
真实的生命状态,难道真的没有豪气冲天,没有坚韧不拔。有的只是得过且过,甚至是苟延残喘?
金色
这座沙丘翻过之后,今天的任务就可以完成。李喜生用尽最后一点耐性和气力,手脚并用地向上爬。
半空中浮了一个白天的沙尘,随着傍晚沙漠温度的骤降渐渐落回地面,空气似乎清爽了不少。李喜生从两腿之间扫了一眼西边的天空,那灰云的尽头镶了一弯金边。
李喜生爬到沙丘顶上的时候,夕阳从金边里彻底跳了出来,他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
在影子消失的地方,李喜生似乎看到了一团金色。对,不是沙土的黄色,而是灿烂的金色!
他冲下沙丘,奔着那团金色而去。
这是怎样的金色啊——
如熊熊的火焰灼烧死寂的天空;如怒放的秋菊笑迎将至的寒冬;如武士的铠甲挥洒汉唐的雄风;如猎猎的旌旗昭展旷古的黄钟。
托起这团金色的,是粗糙到无以复加、遒劲到撼人心魄、张扬到天地唯我、沧桑到天荒地老的树干。
树根突兀地隆起在沙地上,如利爪般紧紧抓住企图流动的沙土,毫无道理地在松沓的沙漠间耸起一峰坚定的山峦。在山峦之上,已经分不出哪里是沙,哪里是根。
李喜生仰望着它,鼻腔里居然沁入了奇迹般的、润润的气息,耳畔满是不知名的蝇虫的欢闹声。
在看似毫无生机的塔克拉玛干中,居然有这样一个天堂般的世界。
“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胡杨!”
选择
如果说李喜生第一眼见到胡杨时是被它的外形所震撼的话,在后来的时间里,他就被胡杨的精神所折服。
于田县的维吾尔老乡告诉他,胡杨就喜欢生活在贫瘠的沙漠中。它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
胡杨的一身都是宝:树叶营养丰富,是牲畜过冬的好饲料;木质柔韧,耐水耐腐,有着美丽的花纹,可以造船、做炊具、镶地板;胡杨碱可以入药、做肥皂。
如果不是胡杨,大漠中的李喜生似乎已经忘记了老家甘肃渭源户户堂屋中的书画;忘记了几笔就能绘出一匹奔马的美术老师;忘记了兰州五泉山公园那幅让他流连忘返的“松鹿图”。甚至忘记了学生时代的自己曾是一个热爱绘画的孩子。
从此,李喜生的身上除了检波器之外,多了一个速写本。各种形态的胡杨都被他记录在案。
1976年被调到技术作业处时,一方面有着丰富野外工作经验、另一方面能写能画还会拍照的李喜生遇到了一个“岔路口”——
压裂队想调他去当司机;宣传科想调他去当干事。
当司机收入高,而且在那个物资紧缺的年代,能比其他人的生活水平高不少;但如果当了宣传干事,画画就名正言顺地成了本职工作。
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他的口袋服从了他的心灵。
绝招
1983年,江苏国画院艺术委员会主任、中国著名画家盖茂森来克拉玛依写生。
克拉玛依市文化局邀请他为各单位宣传员讲一堂课。
当看到盖老师的现场创作过程之后,李喜生被丹青之美迷住了:“与油画和摄影相比,国画更能传达画者对客观事物的理解。”
较之六朝古都南京,克拉玛依实在太寒酸了。这样的大画家住在新疆石油局的一间平房招待所里,吃着食堂。这让憨厚的李喜生心里过意不去。
趁着星期天,李喜生和妻子在家包了饺子,请盖老师改善一下生活。
在深受儒家文化影响的中国,有时候,机会青睐的是纯朴善良的人。1984年,南京师范大学发函,点名克拉玛依的李喜生参加国画培训班。
黄莼尧教授有一个绝招——“一笔皴”:饱蘸浓墨之后,让毫尖散开,一笔下来直到墨尽毫枯。
这种笔法,非常适合表现沧桑壮美的精神质感。
在玄武湖畔,李喜生的心又飞到了戈壁大漠中的胡杨身上:“一笔皴”不就是为胡杨而创的吗——
那张裂的树皮所迸发出的生命呐喊就是一种白多于黑、无胜似有的写意。
丈夫
金陵结网,油城捕鱼。
克拉玛依行政辖区内的胡杨林,全都成为了李喜生的创作基地。
在只有胡杨和自己的世界里,李喜生完全折服在一片片、一株株或昂首问天、或虬曲蜿蜒的激情里。
他早期的胡杨作品,无不显示出典型的西部风骨。
但这时的李喜生好像还没有注意到胡杨尸干根部那一丝小小的“细节”,直到那部电影的上映。
《血战台儿庄》中,西北军受伤的战士们衣衫褴褛、满身鲜血地歪斜在老乡家的场院里。整个场景是灰暗的、悲情的。
就在这时,一曲喜庆、清新的《绣荷包》响起。战士们那黯然的眼神渐渐地闪出了亮色,无力的腰板也开始挺直。
李喜生的眼泪夺眶而出——
是啊,任何经受磨难而屹立不倒的生命,一定会有自己的生机。胡杨,也一定会有自己鲜活的一面,只是自己还不够细心。
他回到荒漠,钻进胡杨林。他跪在胡杨的根部端详。
脱落的树皮之下,竟然藏着一株细如发丝的胡杨幼苗!那娇嫩,与初生的婴儿并无二致。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从这时起,李喜生的胡杨中多了一点绿、一丝甜、一抹情。在悲壮的旋律中,跳跃着希望和憧憬。
胡杨
《东方美术》杂志执行总编、国内田园派著名画家李鸣泉说:“把西北热土的真情大爱具体到点滴细节、具体到胡杨身上并表现得淋漓尽致、至情至性者,在我看来,目前喜生兄当是第一人。”
此话并非虚言。
把国内多名画家的胡杨作品摆在一起欣赏,唯有李喜生的胡杨独树一帜。这是中国画界的公认。
1998年,《李喜生画集》出版;2008年,《东方美术》推出“画坛中坚——李喜生专题”,这是这本权威刊物首次单人推出克拉玛依的书画艺术家;2011年,《东方美术》又再次刊登其作品。
他的作品多次参加由文化部、中国文联、中国美协组织的各类展览,众多作品流向海外。
一枝独秀不成林,百花齐放春满园。
这个蜚声中国画坛的西部画家,十几年来,完全义务地培养出了几十名优秀的油城画者。远远望去,一个迥异于内地画坛的“胡杨派系”已初具规模。
李喜生,你在画胡杨,还是在做胡杨?
李喜生:中国画家协会会员,新疆美术家协会会员,新疆画院特聘画家,中国石油画院一级画师。
代表作:《胡杨九千岁》《傲骨胡杨》《驼铃鸣古道》《野调无腔》等。
李瑛:痛的升华
梦想成真但略过自己,
那是一地痛的碎末。
梦想成真是因为自己,
那是一缕痛的升华。
喜儿
在北风的呼啸声中,喜儿的脚尖就在李瑛头顶上方旋转着,那满头的银发如凄美的波斯菊般绽开。
每当喜儿来一次换脚跳时,木质舞台上都会被震起一股烟尘。
烟尘飘落到李瑛的脸上,但她揉揉被尘土迷了的眼睛之后,仍就张着艳羡而渴望的小嘴,目不转睛地沉醉在大姐姐的舞姿当中。
没有观众注意到乐池中的这个小女孩。
1973年,芭蕾舞剧《白毛女》在克拉玛依连演了12场,这个没资格得到门票的12岁小学生躲在乐池里连看了12场。
火墙上烤着的馍馍片散出了香味,但没吃晚饭的李瑛毫无食欲。她躺在床上,梦想着自己就是喜儿。她觉得自己能用双脚击打出对旧社会的恨,能旋转出对新中国的爱。
换鞋
梦,似乎要成真了。
1975年12月,新疆艺术学校舞蹈科来克拉玛依招生。平时就爱唱爱跳的李瑛由学校推荐,有资格参加考试。
五百多名考生,名额只有5个。
在第一关外形测试过程中,李瑛看出了端倪——前面被淘汰的孩子,一般都是个头儿比较矮、长相不怎么漂亮的。
李瑛心里“打着鼓”:14岁的自己只有1.45米的身高。在这群孩子中间,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她甚至有些后悔换了这双薄底的单鞋,如果穿的是棉鞋,看起来还能高一点。
她看中了一个女孩脚上的“包子鞋”。
“借我穿一下,我下来了马上还你。”李瑛用不容商量的口气商量着。
“这……”女孩很清楚,两人是竞争对手。
“我穿上你的鞋也没你高。”李瑛的眼睛盯着女孩的眼睛。
不知是不是这双厚底“包子鞋”起了作用,第一关李瑛过了。
在接下来的软度、开度、表现力等方面的测试中,李瑛凭借着上苍赐予的天赋,已经被考官纳入了最后几名候选人的视野了。
圆梦?
麻烦来自最后“6选5”的时间点上——李瑛期末考试的成绩出来了:六门功课四门不及格。
第三中学不能允许文化不合格的学生流入艺术殿堂,哪怕招生老师来请求。
李瑛有一双锥子般的眼睛。面相书上说,有这种眼睛的女性有时候会“方人”。
不知是不是李瑛“方”了她的竞争对手——
在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体检中,其他5名选手中,有3名选手的身体素质不合格。
在“我进了艺校以后一定好好学习文化知识”的承诺中,三中终于松口了。
这是一个曾经只在梦中出现过的殿堂——大大的镜子、长长的把杆、柔柔的琴声、暖暖的地板。
一个女孩儿时的梦想,居然在14岁就实现了。这一切,是不是来得太快了?
角落
从延安剧社到“谋女郎”,从美国的好莱坞到印度的宝莱坞,似乎演艺圈的人都在刻意地回避一个话题:漂亮的女演员能得到更多的机会。
这是演艺圈中一个颠扑不破的“潜规则”。
下叉、下腰、旋转这样的基本功对李瑛来说是本能;乐感、形体、气息这样的必修课对李瑛来说是享受。
但这一切抵不过她的劣势——
她没有高挑的身材和修长的脖颈,不会用嗲嗲的小嘴和娇滴滴的眼泪惹起老师的怜爱。
少女们的小性子,别的同学使可能会带来正面的效果;而李瑛来使,结果必然是负面的。
尽管她用自己全部的激情和心灵去融入舞蹈,尽管高难的动作她做得最到位,尽管班主任阿不图苏多少次地对老师们说:“李瑛这丫头,将来一定是个优秀的舞蹈人才。”
但练功房角落上、钢琴背后那个老师视线被阻挡了的把杆位置,永远只属于李瑛。
辉别
1978年从新疆艺术学校毕业被分配到克拉玛依歌舞团之后,这样的状态依然如故——作为“替补队员”,她时常站在舞台的侧幕条处“观摩”主力队员的演出。
她的心,每天都像被针扎一般地痛。她独自一人在练功房里发疯般地腾跃、旋转。她的眼睛始终盯着墙上的大镜子欣赏,欣赏自己的舞姿,欣赏自己的风采。
但是,当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时,一定会给你打开一扇窗。只是,李瑛在离开这扇门、走向那扇窗之前,要挥动一次翅膀,骄傲地告诉大家:我是白天鹅。
1983年,应克拉玛依文化局邀请,陕西舞蹈团的几名享誉国内的舞蹈老师来克拉玛依舞蹈团进行一次培训。
李瑛仍然站在练功房的盲点——钢琴后面。
钢琴老师弹酸了手腕想换个坐姿时,不经意地看到了李瑛。
“您来一下。”钢琴老师对舞蹈老师轻声招呼了一下,“看看这姑娘,她太出色了。”
舞蹈老师盯了一阵李瑛的基功动作。
“停一下。”她招呼大家,指了指李瑛:“你换一下位置,到中间来。”
这是李瑛跳舞以来,第一次站在了把杆中间——最优秀的舞蹈演员的位置。
那一刻,她积压了多年的泪水在自己飞扬的舞姿中肆意喷洒。
圆梦!
好了,是时候离开了。
她走向了那扇窗——克拉玛依少年宫开始筹建,需要舞蹈教师。
当李瑛第一次作为老师面对一群小女孩时,她似乎看到了10年前的自己。
一个念头突然从她的脑海里升腾起来:“我没有在舞台上实现自己的梦,但我要让这些孩子来替我圆梦!”
这,就是李瑛作为舞蹈老师唯一的、如磐石般坚硬的执教信念。
1985年的“五一”,市局团委要在人民广场举办一次青少年大型庆祝表演。这将是24岁的李老师处女作的第一个舞台。
她巧妙地利用了孩子们天真烂漫的本性,以简单的迪斯科动作编排出了一个活力四射的少儿舞蹈《铃儿响叮当》。
直到今天,从精神文化生活并不丰富的20世纪80年代走过的很多克拉玛依人都清晰地记得那次人民广场上雷鸣般的掌声和海啸般的欢呼。
随之而来的,是少年宫舞蹈班报名处的门被家长们挤坏了。
这件事,惊动了自治区文化厅副厅长王成文。他来克拉玛依观摩了李瑛的一堂教学课之后指示:派李瑛带着小学员在新疆“天山之秋”艺术节上向全国的少儿舞蹈教师代表上一堂观摩课。
也就是从这堂观摩课之后,新疆少儿舞蹈事业开始起步。
升华
她创编并排演的舞蹈《铃儿响叮当》、《春的信息》、《心愿》、《成长》、《献给妈妈的爱》等舞蹈作品,分别参加了中国儿童歌舞录像比赛、中国企业宫少儿歌舞比赛及新疆十六城市少儿文艺汇演,多次在中央电视台、新疆电视台展播,这些节目多次获得了国家级和省部级奖。
在国家级和省部级文艺汇演中,李瑛的舞蹈教学课多次被指定为公开课,并向国外访华团体做学术交流和表演。
日积月累的实践形成了完整的学术理论。2001年,李瑛的论文《浅谈少儿舞蹈特性对少儿舞蹈编排的影响》获全国第三届少儿舞蹈理论研讨会二等奖。
2007年12月8日,由中共中央宣传部和共青团中央联合举办的中国青少年社会教育“银杏奖”颁奖典礼上,李瑛获得了“突出贡献奖”。
但任何事业的核心,是无法在学术交流中充分展示的,因为那只能用心灵去感悟。
二十多年来,从李瑛手中送进中央戏剧学院、北京舞蹈学院、解放军艺术学院等国内顶级艺术院校的四十多名克拉玛依孩子中,如果从传统的眼光看,很多根本不是学舞蹈的料子——不漂亮、个子矮、四肢僵硬。
就如同世界足球先生梅西。在中国,不会有几个足球教练会看上这个弱不禁风的小个子。但如果从专业的眼光看,她们和梅西一样,无一例外地发自内心地热爱着舞蹈,读懂了舞蹈。
因为李瑛对学生是有“偏心”的:“我更喜欢这样的孩子。”
李瑛:中国儿童歌舞学会会员,新疆舞蹈家协会会员,克拉玛依舞蹈家协会副主席。
代表作:《铃儿响叮当》《春的信息》《心愿》《成长》《我和我的小伙伴》等。
司红军:赤子心声
母亲愿儿子永远守在身旁
母亲更愿儿子能展翅翱翔
儿子却有一双
坚强而依恋的翅膀
作弊
司红军经过“一人参军,全家光荣”的红色横幅时心里惴惴不安:“不会被发现吧?”
这个“火柴棍儿身材”的12岁少年太渴望当一名解放军了。
这是1980年的冬天,必须要穿的臃肿的棉衣让他有了办法。
白碱滩地上到处都是石头,他随手捡了几块大的,揣在口袋里——只要体重够了,170厘米的身高已经没问题了,年龄也……呵呵。”
他想穿着军装唱歌。
其实,在他更小的时候,主题歌《红星照我去战斗》就已经比电影《闪闪的红星》对他的吸引力更大了。
童年时代的司红军唱歌已经很好听了。每当家里来了客人,“让小儿子唱几首歌助助兴”是父亲必须要露的一手,父亲的朋友们从不吝啬自己的情绪表达,真诚到夸张的赞美,让司红军对唱歌充满了信心。
负责体检的人并没有发现司红军口袋里的石头,但即便如此,司红军的体重还是不够——低于了170厘米身高标准体重的25%。
练声
这里真是一个练声的好地方。
它在教学楼的最东头,打开窗口,戈壁滩的风就能带来漠野的气息;房间内没有杂物,回声很好,可以提高自己练声的兴趣。
最关键的是,这种环境,对练习声乐有着独到的帮助——
如果发声方法正确,胸腹腔之间的横隔膜是拉紧的,这时会感觉腹部和背部都是紧蹦蹦的。这种感觉,有点像蹲大便时使劲儿的感觉。
司红军到这里一张开嘴,这种感觉就油然而生——这是一间没有被使用过的厕所。
下午六点半放学,司红军每天都背着黄色军用书包准时到这里——钻井中学的杨万善老师组织了一个声乐兴趣小组,司红军报名参加了。
司红军是个不让杨老师操心的学生。老师教给他的发声方法和歌唱状态,他琢磨一下,总能比较容易地找准。
在这间厕所里,司红军练了三年。
赶考
又一个机会来了——1987年,山东曲阜师范大学音乐系来克拉玛依招生。
司红军得到可以参加专业面试的消息时,离开考试时间只有不到一个小时了,而招生地点在距离白碱滩20公里远的克拉玛依教委。
回家取车费显然来不及了,班主任拿出了15元钱交给司红军:“赶紧走,别紧张,把平时练的表现出来就好。”
“我爱你呀老山兰,顽强的生命倍受了摧残,墨绿的叶片熏满了硝烟,芬芳的花朵开得更鲜艳……”
当司红军亮开嗓子的时候,考官就在他的眼前消失了。他的脑海中所浮现的,是老山前线指战员们憔悴而刚毅的脸。
这首深情的《我爱老山兰》非常充分地表现出了司红军的优势:感情真挚、吐字清晰、音色明亮、情绪饱满、大气昂扬。
很多事情的功夫是在诗外的,声乐也是如此。考官并不太在意考生的技法是不是娴熟,因为这可以在专业学院中训练出来。他们看重的一是天生的音色,二是对音乐的感觉。
打动考官的,恰恰就是司红军的这两点,直到今天,这名中国武警文工团男高音歌唱家在下部队慰问演出时,看到战士们艰苦训练、保家卫国的场景,在音乐响起时仍然难以抑制自己的情感。而他哽咽着唱完的歌,每每让战士们动容。
在“60选3”的激烈竞争中,司红军如愿以偿。
暗练
大学的专业音乐学习,让司红军已经确定了终生的事业之路。
但1989年毕业分配的结果,却让他有些失望——到白碱滩的钻井小学当音乐老师。
并不是司红军瞧不上当小学老师的职业,有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谁都应该明白:如果让王进喜当厨师,让袁隆平当会计,让刘翔练举重,他们会从心底里乐意吗?而他们的不乐意,是因为他们不爱岗、不敬业吗?
钻井公司人事部门考虑了司红军的请求,把他改分到钻井中学当音乐老师。
司红军和杨万善坐在了同一个办公室里。
有了一份聊胜于无的事业、能与启蒙老师的再续前缘、切磋技艺,让司红军的心暂且安定了下来。但在每周二十多节音乐课的缝隙里,他没有一刻放松过声乐训练,因为声乐行当里有句话:“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内行知道,三天不练听众知道。”
1992年,他有幸进入了中央音乐学院进修,师从声歌系副主任马洪海教授。这种一对一的教学,让司红军受益颇深。在司红军的记忆里,自己歌唱水平质变的起点,就是从这开始的。
当老师的最大好处就是有寒暑假。而寒暑假对司红军来说,是他的面授期。他出了火车站的唯一目的地就是老师的家。
“羞涩”
20世纪90年代初两百多元的工资,司红军省吃俭用。存下来的钱只有两个用途:买火车票和到邮电局给北京的老师打长途电话。
所以,到1995年已经连获中国石油第二、第三、第四届声乐大赛美声组一等奖的司红军,口袋中始终是“羞涩”的。
1994年7月,司红军在中央音乐学院进修结束了。当他走出乌鲁木齐火车站的出站口时被拦住了——他带了7个大包和箱子。
不用说,行李肯定超重了。
“交罚款吧。”工作人员称完重量后公事公办。
“能不能少罚点,我是学生……。”司红军没辙了,如果交了罚款,自己连回克拉玛依的车票钱都不够了。
工作人员听着这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说话的嗓音非常特别,然后,拉开几个包的拉链一看——全部都是声乐书籍和教学磁带。
“你是学唱歌的?”
“是是,您看……”
“唉,行了,交上几块钱,我好开票交差,你看好多人都看到你这么多包包了。走吧!”
1995年,司红军要去广州参加“‘益通杯’全国青年歌手大赛”,但他所有的积蓄加在一起,只有两千多元了。
没有人能想到,站在美声组银奖领奖台上的这个克拉玛依小伙子,是借钱来参赛的。
而当他调动到克拉玛依文理学院当声乐老师的时候,在克拉玛依住的49平方米的房子,除了书籍、资料之外,只有一架钢琴可摆了。
风筝
“想好了吗,司主任?”
“是的,孙书记。我下决心了。这能够同时实现我的两个梦想。”
“那好吧,组织上也希望你能在音乐事业的道路上取得更大的成绩,这也是克拉玛依的骄傲。我还有一个希望:到了外面,不要忘记了家乡。”
“您放心,只要克拉玛依需要我,我随时愿意为她歌唱。”
这是2001年底克拉玛依文理学院党委书记孙庆奎和院艺体系主任司红军之间的一段对话。
从1995年开始,司红军已经连续三次获得“全国青年歌手大赛美声组银奖”;1998年,又获得了“全国青年歌手电视大赛美声组优秀歌手奖”。
部队历来都是吸纳中国各界优秀青年的大学校。在中国声乐舞台上崭露头角的司红军也引起了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的注意。
当“做一名唱歌的兵”的梦想可能实现的时候,司红军怎能放过?
2002年初,他如愿以偿地成为了武警新疆总队文工团的一名歌唱演员,很快又调入中国武警总政治部文工团。
就在2002年5月16日,全国众多观众在CCTV“第十届青年歌手电视大奖赛总决赛”上看到了这个克拉玛依的孩子。他的一曲《天安门广场》获得了演唱最高分——98.83分。
继王宏伟之后,这个中国最高级别的歌唱展台上,又诞生了一名新疆娃娃。
他没有对孙庆奎食言,更没有对克拉玛依人食言——
司红军到了北京之后,在克拉玛依进行大型演出的次数似乎比以前更多了。而“台下的功夫”,司红军下得更多:他联系中国优秀的词曲作者,为克拉玛依谱写并亲自首唱了众多的歌曲。
2011年8月3日,CCTV“激情广场·克拉玛依”拉开大幕,司红军又来了。
他是在“克拉玛依娃娃”和“武警战士”的两个角色间艰难选择之后才来的——
8月1日是建军节,他身为武警部队的歌唱演员,理所应当地应该随团下部队演出。但他思考良久,还是找了领导,领导体谅了他的心情。
“我们的眼睛啊星斗一样眷恋着你。我们的心灵啊太阳一样热恋着你。啊,克拉玛依,克拉玛依,即使远去天涯海角,梦中也是你……”
这样的歌儿,不是从司红军口中唱出的,而是从他的心中发出的。
司红军:中国武警总政治部文工团男高音歌唱家,原克拉玛依市音乐家协会副主席。
代表作:《克拉玛依之歌》《克拉玛依新歌》《石油人的圣地》《祝福你,克拉玛依》《相聚克拉玛依》等。
唐志华:颂油老兵
他是一棵移植的树。
在最贫瘠的土地上,
焕出亮色的叶片。
叶会掉落,根已扎实。
买琴
当唐志华从北京背着手风琴兴冲冲地再次到达保定火车站的时候,他傻眼了——
全营的同志已经在月台上整装待发。
“出发时间提前了。你赶紧回去拿行李,也许还能赶上火车。”营长告诉他。
唐志华撒开腿往山洼里的大白团村跑去。
一个多月前,从克拉玛依来的那个高鼻梁深眼窝的新疆石油公司(新疆石油管理局前身)副经理米吉提·扎依多夫对共和国发现的第一个大油田的憧憬和描绘,惹得这个20岁出头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海政文工团大提琴手心里泛起了青春的波澜。
“我要到克拉玛依去!”开完动员会,唐志华就赶紧报名加入了由各兵种集体转业组建而成的“石油钻探团”。
唐志华在保定集训结束后,回了趟北京老家。一是和家人告别,二是买一部手风琴——他认定:音乐,是他为克拉玛依油田做贡献的武器。
房东大哥帮助唐志华挑着行李,一路小跑,终于在火车出发前赶到了月台。
首演
原以为克拉玛依只是个地理概念,谁知道克拉玛依更是个状态概念。
近半个月的奔波,当唐志华和集体转业的指战员们1956年3月1日到达乌鲁木齐明园之后他才知道,这里离那座黑油山还有四百多公里的路程呢。
但明园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鞍马未歇,新疆石油公司工会就组织了公司首届文艺汇演,给正在如火如荼会战的黑油山指战员们鼓舞士气。
没见着油井,没闻着油味儿,唐志华转眼间就从解放军战士变成了石油工人。他心里有些忐忑:“石油是怎么回事儿我都不清楚,演什么啊!”
他决定还是从概念入手——
石油工人在大漠戈壁上战天斗地的豪情,一如解放军战士骑着骏马奔驰在草原上;越来越多的出油井,好似冒了尖儿的粮仓。
想到这儿,他的感觉来了。他用那部新手风琴独奏了两首曲子——《骑兵进行曲》和《丰收之歌》。
激昂的曲调和欢乐的音符感染了穿着灰蓝色棉袄的石油工人们,他们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唐志华如释重负。
更让这位科班出身的北京人诧异的,是演出之后的总结会。
石油公司负责文艺工作的俱乐部主任高树仁用诸如“音乐表现”、“和声变化”等行话句句中的的点评了唐志华的手风琴独奏。
“没想到在这塞外的边城,居然还有如此专业的知音!”这一刻,唐志华好像离群的孤雁找到了雁群。
组歌
1959年,新疆石油管理局成立了石油工人文工团,唐志华任音乐指导,主要从事音乐创作。
那时,克拉玛依的地质队员开始进入世界最大的流动性沙漠——塔克拉玛干沙漠进行地质调查。
“传说,在这个被称做‘进去出不来’的生命禁区里有一座‘金子城’。百年来,世界上有很多探险家试图去寻找它,但他们要么被黄沙吞没,要么就半途而废。可是,英勇的克拉玛依石油人战胜了干渴、狂风、沙暴、迷途、酷暑,终于取得了宝贵的地质资料——原来,在沙漠之下真的有一座‘黑金之城’!”
唐志华来到文工团的第一个作曲任务,就是凭借上述资料创作出一首规模宏大的组歌——《征服塔克拉玛干》。
在海政文工团的时候,唐志华也创作过一些单曲。但单曲的创作和组歌的创作在难度上是完全不同的。
单曲好像一篇主题单一的散文,在规模和技术上的要求要相对小一些、简单一些;而组歌却是由多首声乐曲组成的套曲,就如同一部人物关系多样、时代社会背景复杂的长篇小说。
组歌又分为难度不同的两种类型:一种是由一系列独唱歌曲所组合而成,比如舒伯特的《冬之旅》;而另一种则是由独唱、重唱、对唱、合唱等不同演唱形式的歌曲所组成的,比如中国的音乐经典——《长征组歌》。
《征服塔克拉玛干》就属于后一种组歌。
征服
专业音乐人唐志华有些挠头——
作品太大了,包含的主题很多:既要体现出塔克拉玛干的苍茫凶险,又要展现出克拉玛依石油人面对各种困难时的英勇无畏,同时还要浸透浓郁的地方特色。
文工团党委书记田玉庆的一席话让他开了窍:“新疆的很多少数民族长期生活在荒凉的戈壁上,在他们的音乐当中,既有对自然环境的理解,又有人与险恶自然抗争的素材,还充满了在这种生活状态下的期望。你可以从中得到启发。”
唐志华满脑子音符地上班下班。
一天晚上,当他走出单位大门口时,门卫乌首尔哼着的一首深沉而悠远的维吾尔族民歌拽住了他的耳朵。
“你唱的这是什么歌?”
“《白鱼姑娘》,怎么?”
“来,你再给我唱一遍!”
就在这瞬间,地质队员与风沙搏斗的形象已经跳跃在了他脑海中的五线谱上,他返身跑回办公室,抓起笔就写——怕时间长了灵感会消失。
一首长达16分钟的组歌,唐志华只用了几个通宵就完成了。
可是,一些演员们有意见了——这是一首难度较大的组歌,有些段落因必要的戏剧性,对演唱者的要求比较高。
又是田玉庆站了出来:“如果总是唱简单的歌曲,文工团的业务水平是难以提升的。这样的好作品,正是我们提高为石油工人服务水平的机会。”
车鉴
1959年,是克拉玛依历史上光荣而自豪的一年,经过连续三年多的会战,克拉玛依油田具备了成为年产百万吨大油田的规模。
为了使文艺工作跟上油田发展的步伐,文工团选派有着优秀潜质的唐志华去北京音乐学院进修,还给了他一项特殊政策:首都的各种高水平的文艺演出,都尽量去观看,门票回来报销。
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唐志华如沐春风。中央歌剧舞剧院、中央实验话剧团、北京人艺、中央芭蕾舞团……
这期间,唐志华观看了《天鹅湖》、《茶花女》等众多优秀的文艺精品。首都观众也享受着与收入相比一点也不为难的票价。
但是,中央歌舞团的表演却让唐志华大跌眼镜。与其他演艺团体演出时座无虚席的景况形成了强烈反差——观众寥寥无几。甚至有一次,加上唐志华,全场只有5名观众。
“从专业的视角看,他们的演出水平是很高的,而且票价也不比其他演艺团体贵。之所以不受欢迎,是因为节目离百姓生活太远了!”
对唐志华来说,这次进修的最大收获并非音乐业务,而是音乐思想——在克拉玛依搞文艺,绝不能离开戈壁大漠、绝不能离开石油工人。
从此,在唐志华创作的音乐作品中,都充满了浓浓的“油味儿”和香香的“烤肉味儿”。
姑娘
这种和着烤肉味儿的油歌唱到了东北黑土地。
1960年,松辽盆地石油大会战。克拉玛依石油工人文工团也参与了进去。
唐志华原本认为,能够参加大会战,就已经非常光荣了。但没想到,石油工业部对他们的评价是“石油系统文艺的榜样”。
这个榜样在1960年8月9日代表石油部进入了中南海,为中共中央、国务院机关演出。
唐志华,这个军人出身的石油文艺工作者,在他最富创造力的年龄,得到的都是祖国大踏步前进和克拉玛依油田飞速发展的鼓舞:“我真幸运,能在克拉玛依扎根。”
2001年5月,在海政文工团建团50周年的聚会上,老战友们建议年近古稀的唐志华回北京颐养天年。但唐志华拒绝了——在克拉玛依有他的“姑娘”。
他还清晰地记得,新疆人民广播电台的电波,把他的《采油姑娘》送到了天山南北、长城内外——
蓝蓝的天上飘彩云,
油田上闪动着红头巾。
油姑娘啊油姑娘,
歌声嘹亮绕白云。
油姑娘啊油姑娘,
唤醒大地万象新。
唐志华:克拉玛依音乐家协会原副主席。
代表作:《征服塔克拉玛干》《油海热潮》《甜美的吐尔尼莎》《采油姑娘》等。
获奖情况:《油海热潮》获自治区文艺汇演二等奖;《甜美的吐尔尼莎》获中油集团二等奖。
王研充:砚田瘦农
虚室生白,
吉祥止止。
我净常乐,
无漏清静。
引子
在峨眉山脚下、乐山大佛身旁,有一片绿色的原野。
自秦代起,巴人就开始在这里凿井煮盐,所产井盐精美洁净。隋开皇十一年(公元591年),隋文帝杨坚赐名——井研。
同治十一年(1873年),张之洞任四川学政。次年举行院试,张之洞发现了来自井研的廖平,录取为第一,补县学生(秀才),并收入门下。
廖平虽未随张之洞从洋务之事,却大大超出了老师的期望,中第进士之后辞官不做,投身教学,先后任尊经书院、九峰书院、艺风书院和凤山书院的襄校和山长等职,终成一代中华经学大师。并培养出了得意弟子康有为。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然而,灵地易杰人。苍雄的龙泉山、幽曲的茫溪河将中华传统文化的因子毫无商量地孕入每一名井研人的血液之中。
也许廖平未曾想到,在自己的族人后辈当中,出了一名远赴天山漠北而操守虚室素宣的书生,名唤王研充。
“永”字
对小研充来说,父母不是他最熟悉的。因为身为四川石油管理局石油工人的他们,一直不停地在全国各个油田会战。
他最熟悉的是笔墨纸砚。
“因为你是中国人,就得习字。中国人的味道就在墨中。”当6岁的小研充被舅舅要求手心握蛋提笔之始,他曾问过为什么。外公外婆一干长辈的回答大都如此。
于是,对王研充来说,习字如吃饭,一日不可少。
各体碑帖之中,小研充没缘由地最爱“永”字。他觉得,写“永”字时,自己的心境特别愉悦:行走在点折撇捺间,他周体通透、气定神闲,仿佛矮小的自我可挥斥方遒于天地之间。
后来,王研充才知道,自己的确与书法有缘:“永”字集汉字基本笔画于一身,是考察习字之人是否材料的“试金石”——“永”字能写好,在书法精进的技术层面上,就不会有大的障碍。
孩子总是需要成就来激励的。
在仍然注重传统文化教育的20世纪七八十年代,书法课后,小学生王研充的毛笔字几乎每次都被老师挂在墙上当做范例。
考关
父母终于在1986年结束了“戎马生涯”,扎营克拉玛依油田。16岁的王研充也成为了白碱滩区钻井中学的一名学生。
熏墨十载,这位少年志向已定——报考曲阜师范大学美术系。因为他坚信,中华传统文化的根一定在孔孟之乡。没有儒家思想的滋润,自己的书法就无内功可言。
但为了这个梦想,王研充却要过三关。
在他刚上高三的1990年,钻井中学决定取消高中文理分科。与大多数学生不同,这消息对于立志走书法之路的王研充来说是个坏消息——
报考美术系属于文科类特招,不考数理化,但要求文科综合成绩好。
事关自己的前途,王研充找到了钻井中学党委书记王应平,要求设文科班。王应平的回答是:“如果你能自己凑够10名要求上文科的同学,学校就设。”
结果,王研充张罗到了12个人的签名。
此番葫芦按下水,那边浪头掀起瓢。
父亲凭着点在四川的老关系,给王研充开了个四川财经学院的后门:只要分数够了上挡线,那边一定录取。
抛开社会责任不谈,王研充对父亲为儿子前途的一片苦心发自内心的感激,但谁也无法动摇他的理想,包括第一次高考失利——
在志愿表上,从第一志愿到最后一个志愿,王研充全部填的是“曲阜师范大学美术系美术教育专业”。虽然他的分数不算太低,但录取招生部门毫无调配的余地。
第二年高考,志愿表内容和第一年完全一样。但这次成功了。
福报
从根本上说,书法和音乐、冲浪乃至拳击是完全一样的:都属于文化的表现形式,其内核是创造生活之美。
曰:功夫在诗外;亦曰:内力在笔外。
孔府过庭;孔林怀古;孔庙熏香……
近经亲古;师友父兄;闻鸡提笔……
王研充的大学生活是实实在在的修行:笔由手动,手随心走,心从虚白。身为学生的他,已经成为了本专业书法课的代课教师;1994年毕业前夕,24岁的王研充在曲阜市举办了个人书法作品展。
和高考一样,在旁人看来的异样动作,在王研充身上顺理成章——
放弃免试读研,婉拒留鲁去沪,转身返回油城。因为他发现,只生活了六年的克拉玛依是书法创作的风水宝地:偏远清静、铜臭清淡。
自己的选择自己负责。
书法水平的高低,在以原油产量和油价高低左右城市前途的克拉玛依,绝非硬道理。
这名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先在新疆石油局采油三厂宣传科、文化站当宣传干事,甚至在石油局职工文化活动中心看过大门。
但王研充认为这都是自己的“福报”:不是核心部门,工作相对清闲,有大量时间可以研摩书法。
更大的福报是在2006年,上级将他调动到克拉玛依书画院工作,专心搞创作。代价是每个月的工资减少近三分之一——一千多元。
虚白
箪食瓢饮可否论道?
王研充说,可以。前提是要安于甚至乐于清贫。
2004年,为了自费去河南安阳参加一个全国性的书法培训班,他能找到10元一晚的旅店;2006年,他用2毛钱一张的毛边宣纸创作了一幅作品,作为全疆唯一一人,入选了三万选四百的中国书法协会举办的“全国首届行书大展”。
王研充29岁出版了《中国实力派书法家--王砚充书曹全碑》;38岁出版了《新疆中青年代表书法家作品集——王砚充卷》,41岁出版了《研斋陶印》。
他的作品发表于《中国书法》、《书法报》、《现代书法》、《书法导报》、《中国书画报》、《中国书法导报》、《美术报》、《东方美术》、《艺术收藏与投资》、《东方艺术家》等国家级核心期刊。
他的作品二十余次入选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办的全国性书法大展,多件作品被中国文联、中国书法家协会、中央电视台、国家体育馆、中油集团公司等机构收藏。
2009年,由共青团中央主管、中华全国青年联合会主办的国家级人物综合类期刊《中华儿女》发表专题——《书香西域王研充》。
物质与精神本不成矛盾,但物欲的寡淡的确可以促进精神成就——“摄心为戒,因戒生定,因定发慧,是为三无漏。”
王研充字虚白,斋名无漏庐,即是出自《楞严经》中此句。
不过,王研充如果仅止于此,也最多是“小乘修士”而已。
善美
从1998年起,王研充开始在克拉玛依老年大学教授书法课,之后辐射到各个年龄段的群体:青年宫、街道社区。
新世纪以来,传统文化热潮也席卷克拉玛依,慕名拜王研充为师的人越来越多。王研充一概免收学费,倾腹相授。
师者之乐在于蓝中现青。
王纪林和徐忠新就是王研充的得意弟子。
王纪林求教王砚充之前已练了多年书法,可就是不入门。王砚充发现他是个极其精细的人,认为他学小楷可能出成绩更快,于是,先让他写《灵飞经》,然后又让他写王宠的小楷。
2002至2003年里,王纪林的作品开始入选全国性书法展。2009年,王纪林成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
徐忠新是从学握笔开始师从王砚充的,11年后,徐忠新成为新疆最年轻的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
师者之慰在于众生向善。
师从王研充的数百人中,少有牌桌酒局爱好者,更难觅追求功名利禄之人。
书法,究竟是习字还是修身?究竟是个人之养还是社会之和?
王研充身上有些答案。
王研充: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新疆书法家协会理事兼理论委员会副主任,中国石油书法家协会理事兼创作委员会副主任,新疆美术家协会会员,克拉玛依书法家协会副主席,克拉玛依书画院副院长。
代表作:《中国实力派书法家--王砚充书曹全碑》《新疆中青年代表书法家作品集——王砚充卷》《研斋陶印》。
所获国际级、国家级主要奖项:全国第二、三、五届楹联书法大展,第四届中国书坛新人作品展,全国第七届书法篆刻大展,首届“敦煌书法论坛”优秀论文,纪念邓小平诞辰100周年全国大型书法展,第二届全国电视书法大赛入围奖,中日韩国际书艺展,第二届中国职工艺术节全国职工书法美术作品展,中国书法千人千作展,全国首届册页书法大展,全国第二届草书大展等。
文祖云:画外之情
手刃纸片,
引出意象万方。
情在画外,
含满天地千秋。
失窃
1999年8月的纽约。从哈德逊河畔暂时还耸立着的世贸大厦向东望过去,可以看到那片占地广阔、内容丰富的“世界艺术之林”。
尽管长发披肩、形象前卫,但文祖云的骨头仍是被儒家思想浸泡了的,他不希望让这则丑闻影响了这个关注中华传统文化、促进中美文化交流的国际知名的美国艺术机构的形象。
好吧,我们就不提这片“世界艺术之林”的名称了。但事实是要说明的——
文祖云那幅表现新疆大漠风情的版画《戈壁魂》在展览期间被盗了。
这已经是美国文艺机构第二次进行“中国版画家文祖云个人版画展”了。1997年,美国国际康桥公司在旧金山、洛杉矶和拉斯维加斯为文祖云举办了第一次版画巡回展。
务实的美国人看到康桥公司得到了满意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于是仅两年之后,又邀请文祖云携画赴美巡展。
偷盗者显然至少是个高级“票友”:他选择的这幅作品,体量不大、易于携带,但却质量上乘。
这的确是文祖云比较倾心的一幅作品。但他没有过多地憎恨盗窃者:“他显然是懂得或者喜爱中国版画艺术的,错的只是方式。”
主办方感到愧疚,用美国人的契约精神提出赔偿。文祖云却用中国人的大度和宽容仅仅象征性地收下了800美元:“过去就过去了,用这个数字讨个吉利吧。”
创新
版画源自中国古代的雕版印刷。为了快速复制文字及图画,古人在木板上刻出“负画”,然后交由印刷工匠涂上油墨一张张地印制出来。
1931年,鲁迅看出了雕版印刷的艺术潜质,倡导创作版画:画、刻、印由画家一人完成。这为中国开辟了一个全新的艺术领域。版画也由手工制造开始转型为艺术创作。
但几十年以来,中国的版画一直以黑白版画和单色版画为主,即便有套色版画,画面的颜色也很难超过四种。
这种版画有着一种朴实厚重的写意之美,能够表达出中国人传统的内敛性情。但在表现光影写实方面,就缺乏必要的手段了。
而文祖云却做到了。
因为他独创了一种版画技法:用价格便宜、方便刻画的吹塑纸制版,通过几十次地套印来成就一幅写实如油画、写意如国画的版画作品。
到目前为止,除了他在克拉玛依带出的28名学生之外,世界上还找不到第二个如此创作版画的人。
筷子,用象牙制作,可以成为艺术品;而用边角料木材制作,只能是一次性消费品。那么,文祖云版画的价值何在?
写意
“隐武陵深山,踞乌江峡谷……江水荡去纤夫怨,纤道镌留岁月痕……”
2002年,年近六旬的文祖云回到故乡重庆市龚滩镇,最后望了一眼即将变为水电站的这座已有一千七百年历史的古镇。眼含热泪写下了这篇《古镇祭》。
好似昨夜——
就在那片峭崖之上,那座小小的吊脚楼的窗户映出了桐油灯下这名小学生的剪影。湍急的乌江浪拍打着崖壁,催眠了手中仍握着画笔的文祖云。
这孩子做完作业,也不出去玩,总是拿着一截铅笔头画啊画,这让父亲产生一个“非分之想”:“娃儿硬是用功,好生培养,搞不定能成个画家!”
摆小摊的母亲用了整整三天的利润给他买了一盒12色的水粉块和一支毛笔。
他喜爱画自己心中的画。
峡谷中那艘小船,顺着江水轻快的回航。劳累了一天的年轻的艄公正端着水烟袋,拂着晚风期盼家中母亲的豆花饭。
归心似箭,轻舞飞扬。
在文祖云的心中,那艄公是一只急于回家的小鸟。于是,在他的笔下,那艘小船变成了一只衔风归巢的燕子。
只是,这少年还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手法叫做“写意”。
画题
意在何处?
是否只在“江劈峭崖,岸挽惊涛;青山吐翠,碧波含绿”之处?
不,20岁的他成为了自己笔下“站如山兮行如风,精神一振天地动”的克拉玛依石油人。
这名普通的新疆石油局钻井处的宣传干事需要做一项必须的“革命工作”,复制大量的革命宣传画,为给祖国献石油的一线钻井工人呐喊助威。
但黑色的油墨无法让解放军战士头上的红五星熠熠生辉,而红色的油墨又无法诠释工人阶级刚毅的面庞。
他想到了“多次印刷”:用不同颜色的油墨去表达不同的画面需要。
渐渐地,纯政治宣传式的版画无法满足他新创技法的需求了。在他看来,荒凉的大漠戈壁充满着一种引人入胜的意味。
哪里有石油,哪里就是钻井工人的家。
他跟着钻井队出发,工人们驾驭钻机的豪情、抗争沙暴的无畏、制服井喷的怒吼,都撼动着文祖云的心魄。
他面对茫茫戈壁,思考着人与自然的关系。一种已经属于了自己的哲理成为了他深沉的历史感、宇宙感与人生的慨叹——
“车尔尼雪夫斯基说得对:生活就是美!”
于是,昆仑山的晨辉、玛纳斯的波浪、黄羊泉的胡杨、五彩湾的石头、哈萨克的毡房都成了文祖云刻刀下灵动悠远的“画题”。
价值
一个从天府之国来到克拉玛依的娃儿发自内心地感激着这片荒凉的土地。
1985年,文祖云从四川美院进修回来之后,在白碱滩区开办了青年美术培训班。教学当然是纯义务的,而且几十名学员所需的油彩、纸张、刀具也全都是他自己掏腰包、到各单位化缘提供的。
2000年,钻井公司文化中心副主任文祖云内退了,他似乎可以和众多年轻时来克拉玛依支边的老乡们一样,回到故乡安度晚年。
文祖云在郫县买了套房子的事儿,居然被四川省发行量最大的《华西都市报》报道了:“1947年出生于重庆酉阳的版画家文祖云目前已正式落户郫县。”
在崇尚文化的四川人眼里,一个艺术家就是一张城市的名片。他的家乡也正在修建“文祖云艺术馆”。
是的,四川人和重庆人有理由因文祖云而自豪——
1998年获泰国《世界杰出华人艺术家》大奖,1999年获世界16个国家和地区艺术团体联合颁发的《世界书画名人证书》。
文祖云的版画《欣欣向荣》在欧洲绘画艺术大展上获欧共体国际荣誉联合评审委员会颁发的“国际荣誉”纯金金牌,后又获加拿大世界华人书画大奖赛《金鹅奖》金奖。
2004年出版版画集《古镇祭》和《文祖云版画作品选》,2006年第二次在北京中国美术馆举办个人画展,《古镇祭之九》再次被中国美术馆收藏,2007年出版《西域情》版画集。
1996年,文祖云版画《天山初醒》在曼谷获《首届世界华人美术展》大奖。同年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个人画展,版画《南疆巴扎》被中国美术馆收藏;1997年出版《文祖云版画作品》选集。
中国著名美术理论家、评论家、《美术》杂志主编王仲先生在评论文祖云的作品时说:“在这些纯朴优美的视觉画面里,蕴含着两个字——‘真情’。”
根情
但他在白碱滩的房子没有卖掉。
“我的艺术发源地在白碱滩。艺术工作也在白碱滩。因此,这里才是我的艺术之根。”
2011年10月,适逢白碱滩区成立20周年。文祖云创作了二十多幅作品展出,然后将这些作品无偿地捐赠给了白碱滩区政府。
文祖云每年都要在白碱滩住上半年。一回来,他在川渝大地那种灵秀隽永的画风立时变得豪迈无羁了。
在他眼前,新疆“云撵霜雪,三山奔玉象;风卷黄沙,两盆腾金熊。水似缎,草似绒,树若塔,花若虹,西域沃野托苍穹。”
在他笔下,克拉玛依“藏地百千丈,史前曾鱼虫。经年亿万载,成海波未涌。”
在他刃中,克拉玛依人“八方精英,浩荡西进,历千辛万苦,搏春夏秋冬。遮天盖地麾旗动,倒海翻江擒油龙。”
原来,文祖云版画的价值在画外。
文祖云: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版画家协会会员,美国海外艺术家协会理事。
代表作:《天山初醒》《南疆巴扎》《欣欣向荣》《荷塘月色》《欢乐的新疆》等。
肖玉忠:废物之美
有用无用?
好事坏事?
这些不是性质问题,
只是视角不同。
煤矿
从古城乌苏向西有一条不宽的柏油路,穿过铁道,绕过一片刑场,继续往前走约莫20公里,就进天山了。
前方有一个检查站,打火机和火柴要留在这里。
过了检查站,路面愈发颠簸。黑色的粉尘和渣滓越来越多地铺在路面上和路边的戈壁滩上。四周全都是光秃秃的山包,找不到一棵树。
但据说这里曾经有过四棵树,秃山下面更是埋着挖也挖不完的煤。
所以这里叫做“四棵树煤矿”。
在2000年之前,很难用“现代化”一词来形容这个煤矿,1952年建矿时购置的设备有的还在使用,短期用工现象也比较普遍。
所以,从一车车运出的煤炭中,可以很容易地找到半机械化采煤法残留的各种废铁:闸门、钢筋、螺栓、螺帽……
电厂
从古城乌苏向东有一条很宽的柏油路,穿过铁道,绕过“乌独奎三岔口”,继续往前走约莫10公里,就到独山子了。
独山子石化公司有一个热电厂,厂子发电用的煤炭都是就近从四棵树煤矿拉运来的。
煤炭进锅炉之前,需要用“滚筒式钢球磨煤机(简称球磨机)”将其粉碎成粉末状,以便增大煤炭的表面积,充分燃烧,最大限度地获取热量。
在粉碎煤炭之前,需要用强力磁铁将煤炭中的那些废铁清除掉,否则,会缩短球磨机中钢球的使用寿命。
但强力磁铁的功效不是100%,总会有残留的废铁进入球磨机,和煤炭一起,被大大小小的钢球挤压着、研磨着。
当然,废铁不会被磨成粉末,它们会在钢球的物理作用下发生剧烈的形变。当煤炭都被研磨成粉末之后,进入锅炉之前,这些变了形的废铁就会被工人们拣出来扔掉。
倒霉
“肖老大,赶紧去一趟,有台机子不对劲儿。”
忙活了一上午的热电厂检修车间钳工肖玉忠刚端起碗,同事就跑来喊他了。
“好,这就去!”
干检修就是这样:设备不定什么时候就出毛病,有事儿就得去。
活儿有点麻烦,7年工龄的肖玉忠用了一个小时才搞定。回车间的时候,工友们都趁着午休时间在阴凉地打盹儿。
这是1996年7月份的中午,饭还没凉。他两三口扒拉完之后,就找了个僻静处趁着下午上班前的十几分钟小眯一会儿,下午还有活儿呢。
“哎哎,肖老大,醒醒。”
肖玉忠眼睛一睁就知道坏了——
自己睡过头了,又恰好碰到厂里的劳动纪律检查组来检查。
不是哪个人要整他肖玉忠:厂里最近正好在抓劳动纪律,条例写得清清楚楚:睡岗要扣发半年奖金。
这面对面地撞上了,领导想保他也保不了。
在同事们心里,肖玉忠是个老实巴交的好工人:技术过硬,吃苦肯干。碰上一些“硬活儿”,还非得肖老大动手才行。
主任觉得肖玉忠这个霉倒得实在冤枉,死缠烂磨地让厂里给扣发了半年奖金的肖老大发了半年的技术特别奖,这一减一加:呵呵,拿到手的钱数基本没变。
偶得
吃一堑长一智。从此,肖玉忠午休再也不睡觉了。
他无聊地靠着厂房的墙根儿坐着,嘴里含着根草叶愣神儿,同事在拣球磨机里的废铁。
“哎,肖老大,想啥呢?”同事看他在发愣,随手扔过来一块从球磨机里拣出的铁疙瘩。
肖玉忠捡起来,百无聊赖地握在手中把玩着:“这是个啥?”他猜测着这块被钢球挤压研磨得圆滑怪异、乌黑锃亮的铁疙瘩,“嗯,是个闸门。”
他又翻过来调过去地看了一会:“哎?怎么像个茶壶身子呢?”
肖玉忠跑到球磨机旁边,也跟着翻腾。他拣了两根弯曲的钢筋,又拣了一个铁环。
他把几样废铁往一块凑了凑:“哎哎,你们来看,像个啥?”
同事们走过来一看:“呵呵,是个茶壶哎!挺有意思啊!”
肖玉忠把电焊枪牵过来,戴上面罩,几下点焊,就把几样废铁粘起来了。
“真的是艺术品呢!”同事们饶有兴致地抢着欣赏起来。
结构
从此,肖玉忠午休时间有事干了。大家把拣出的废铁也不再乱扔:先给肖玉忠挑,挑剩下的再运走。
单看肖玉忠的外表,谁都想不到他是个有着艺术渴望的人。
好几年前,他就在做木雕:一个人做,悄悄地做。他怕人家笑话他:一个工人,还想干艺术家的事儿。
但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到底怎么样,要是想做得更好,需要在什么地方下功夫。
1995年,独石化搞了个艺术节,请了疆内外的一些艺术家来。其中,有一个搞木雕的教授。
肖老大鼓了好几次勇气,练了好几遍文绉绉说话的方式,才壮着胆子走到教授跟前,拿出自己雕刻的一头牛:“教授,麻烦您给我看看,我雕的这个东西行不行。”
这教授那是“相当有水平”:“你没学过美术吧?整个骨骼结构都是错的。”
“结构?”
“是啊,结构是美术的基础。不懂结构,美术创作就无从谈起。”
肖玉忠说了声“谢谢”,转过身默默地走了。
铁艺
“焊这个东西好像不用结构了吧?”肖玉忠拿着他的处女作时就这么想,“这些废铁啥结构,那是球磨机定的,不是我定的。就像根雕一样,要顺着天然形成的模样走。”
就靠着如此原始而朴素的美术理念,这个高中毕业的钳工开始了完全属于他自己的、独一无二的铁艺创作。
铁艺艺术,有着悠久的历史,铁艺材料和工艺的发展也有着两千多年的发展过程。
铁艺出现在17世纪初期欧洲的巴洛克建筑风格盛行时期,一直伴随着欧洲建筑装饰艺术的发展,流传至今。
传统的铁艺主要运用于建筑、家居、园林的装饰,在法国、英国、意大利、瑞士、奥地利等欧洲的国家里装饰的运用都非常广泛。
但肖玉忠的铁艺,从原料、理念,再到方法、用途,和传统的欧洲铁艺完全不同:每一件作品都是机器与人的有机协作、交会对接、流水作业,每一件作品都是不可复制的。
写意
渐渐地,肖玉忠不满意自己的作品了:“做来做去,就是做出来像个什么东西而已。那和小孩捏泥巴有什么区别呢?”
他开始用铁艺的眼光去思考人生和社会——
一根被球磨机扭曲了的钢筋盘旋曲折之后突然斜插向一边。在肖玉忠眼里,这就好像经历了多重磨难、压抑之后的突然释放。
他将两条扭曲的铁块用一环锁链套住,焊在一个斜坡状的铁砧上,犹如想要冲出围城的痛苦夫妻在挣扎。
一块方瓦中,探出一片“树叶”。在肖玉忠眼里,分明是一扇心灵的窗户。
肖玉忠的这手独门技艺,在独山子区渐渐有了名气,在克拉玛依市也被越来越多的人所了解。
2003年,他的铁艺作品被列为克拉玛依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对象”。
2005年,肖玉忠带着他的“铁疙瘩”参加了“首届新疆民间工艺品大赛”。这完全另类的作品,吸引了观众的目光。
2011年6月,他的作品又参加了由自治区文化厅和自治区工艺美术协会主办的“新疆传统工艺美术传承与创新大展”。当场就有人要用一万元买下肖玉忠的《围城》。
听到这个价格,他吓了一跳:“能值这么多钱?”他动心了——想卖。
但这个念头只一闪就过了:“不行啊。这些东西再也没法复制了。我舍不得。”
好坏
一年多前,发生了一件事,但说不清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经过中国电力投资集团公司新疆能源有限公司的兼并重组,2010年9月26日,中电投四棵树煤炭有限公司成立。
自治区国资委主任张继勋要求,中电投四棵树煤炭有限公司要充分利用此次重组机会,抓住自治区跨越式发展的大好机遇,按照“立足煤、延伸煤、超越煤”的理念,着眼煤电一体化,发展科技含量高,带动性强,发展后劲足、市场前景好的产业项目,培育新的支柱产业,培植新的经济增长点,带动自治区煤炭产业的大发展。
他们究竟是怎么干的,肖玉忠不知道。他所看到的,是煤里的废铁越来越少了。
所以,他们检修车间修理球磨机的次数也大大减少了,肖玉忠甚至客串起了电工的活儿。
随之而来的是,以前他一个月能做出几件作品;现在因为原料奇缺,几个月也做不出一件了。
但肖玉忠咧着大嘴,摇摇头,叹口气,憨厚地笑着说:“是好事。”
肖玉忠:独山子石化公司钳工。
代表作:铁艺作品《围城》《心灵之窗》《释放》《爱的力量》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