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玛依融媒记者 郝建美
“库米热尔，于梅君，这串桑葚熟了，你们尝尝，甜的！”“哎呀，这棵树都长这么高、这么大了呀。”“是啊，阿斯古力来厂里那年，这些桑葚树还小小的。”……
5月26日，独山子炼油厂停用多年的酮苯车间旁，一棵棵桑树上紫玉累累，3位身着20世纪80年代老式浅灰色工装的退休女工正欢快地采摘着桑葚，回忆着人生里最甜的味道。
阿斯古力·阿尤甫（左）、于梅君（中）、库米热尔·马纳甫（右）在独山子炼油厂老厂区采摘桑葚。克拉玛依融媒记者 郝建美 摄
她们是当天独山子炼油厂老厂区特别的客人：库米热尔·马纳甫，55岁，哈萨克族；于梅君，55岁，汉族；阿斯古力·阿尤甫，51岁，维吾尔族。
1986年，刚满16岁的库米热尔初中毕业后，被分配到独山子炼油厂酮苯车间，和同班组的于梅君成为形影不离的朋友。1993年，18岁的阿斯古力进厂后，成了两位姐姐的“小尾巴”，炼油厂“三剑客”长达30多年的友谊也自此开始。
时光荏苒，皱纹早已悄然爬上了她们的脸庞，但随着桑葚熟悉的清甜唤醒味蕾，3人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一起工作生活的日子。
“高级工，我们帮你冲”
“我们的会议室还在呢，以前我们就是在这里开‘森散会’的。嗨！我又来开‘森散会’啦。”
“库米热尔，这么多年了，你生产会的发音还是发不对。”
……
好的朋友会帮助你一起成长。这一点，库米热尔有着深刻的体会。
刚工作时，库米热尔掌握的国家通用语言文字词汇量几乎不到百个，和人交流都用“馕言馕语”，大家要连蒙带猜才能理解她的意思。操作规程书上的专业术语和复杂的工艺流程图于她而言就像是天书，遇上定岗、转岗和各类技能考试，她更是“如临大敌”，寝食难安。
“太难了、太难了，我不想考了。”每次考试前，库米热尔都十分焦虑，甚至想要摆烂。但于梅君和阿斯古力却从未放弃过她。
“这个字念‘fa’，阀门的‘阀’。”为了方便库米热尔记忆，于梅君会利用下班时间，将工具书和备考材料上库米热尔不认识的字标注上拼音，并在午休时给她“开小灶”，逐字逐句地教她认读。
怕她不能理解，于梅君还会将专业术语编成顺口溜：“酮苯脱蜡就像熬奶茶一样，温度高了会结渣。”而普通话说得很溜的阿斯古力也会陪着她们一起学习，并在库米热尔听不懂于梅君讲解时充当翻译，把国家通用语言表述转化成维吾尔语表述。
就这样，工作初期连国家通用语言文字都认不全的库米热尔，在两人的帮助下，熟练掌握了每一个操作流程图的原理，一路通过了大大小小的几十次考试。
1998年，在一次岗位实操比赛中，库米热尔力压车间所有女工，获得了第一名。成绩公布的那一刻，3个小姐妹高兴地手拉手又蹦又跳。
“我成高级工啦！刚工作时，我做梦都没想过自己能成为高级工。这个职称对我而言，就像考上了清华大学一样。”2013年，库米热尔通过考试，正式成为高级工。
得知这一消息时，库米热尔第一时间与于梅君和阿斯古力分享，对于多年来坚持辅导自己的两位姐妹，库米热尔充满了感激。阵阵笑声中，那些在工具书上写拼音的深夜、在流程图前比划的黄昏，结出了如桑葚般甜美的果实。
“女儿，我们一起养”
每当厂里的桑葚开始成熟，3人便时常溜到树下摘桑果，要是看见有人来了，就偷偷把桑葚塞进口袋。工装裤上洗不掉的紫斑，是见证她们青春的“勋章”。
因住在单位宿舍洗衣服不方便，阿斯古力结婚前，工服几乎都是由库米热尔帮忙浆洗熨烫，甚至连结婚对象，也是由库米热尔和于梅君两位姐姐“严选”的。
2006年后，随着独山子炼油厂生产结构调整，3人相继被分配到了不同的车间，但感情却依然亲密。2011年，得知库米热尔买房还差3万元时，于梅君二话不说，主动帮忙凑齐房款，获得了房子的一半“使用权”。阿斯古力更是和库米热尔买到了同一小区，经常带着儿子去蹭饭。
……
从手握工具的青涩学徒，到见证彼此做妈妈的喜悦，再到一起享受退休生活，30多年的时光里，她们亲如家人的情谊，早已渗透在彼此生活的每个缝隙。也因为多年不变的深厚友情，3人被同事们戏称为炼油厂“三剑客”。
阿斯古力·阿尤甫（左）、于梅君（中）、库米热尔·马纳甫（右）年轻时的合影。（图片由唐努尔·库米热尔提供）
“我很感谢库米热尔，她就像姐姐一样，在生活中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在克拉玛依区长大的阿斯古力，从新疆化工学校毕业后，被分配到了独山子炼油厂酮苯车间，住在炼油厂的宿舍里。
一开始，刚刚离家独立生活工作的她很不习惯，特别是宿舍没有洗衣机，即使大冬天，工服也只能手洗，每次手都会冻得通红。
细心的库米热尔发现这一情况后，主动将洗工服这个活揽了过去，这一洗就是近10年。
阿斯古力至今都清晰地记得，每次下大夜班，库米热尔都等在车间门口，让她直接把衣服脱下来，然后拿回家洗。第二天，库米热尔送回来的衣服，一定熨烫得十分平整。
“上大学时，于梅君妈妈每到冬天都会给我寄她做的牛肉干，满满一大包，让我和舍友一起分享。每个节日，我收到的礼物和关怀，也是3份。”情感在时光中沁润，三人浓厚的友情与亲情，在库米热尔的女儿唐努尔·库米热尔身上释放出了加倍的温暖。
身为3个家庭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的“小公主”，唐努尔的童年像是浸泡在多重爱意里的甜酒，获得的爱也是3倍的：幼时，3位妈妈会轮流接送她上下学；生日时，3位妈妈只要有空，就会陪她一起庆祝；高考结束时，3位妈妈一起手捧鲜花守候在校门口，等她得胜归来；大学的行李里，塞满的是3倍的衣服和零花钱。
春节的饺子盛在装抓饭的瓷盘里，中秋月饼裹着包尔萨克的甜香，唐努尔觉得，3家人早已变成了一家人。“我觉得自己很幸福，因为我有3个妈妈的爱。”唐努尔说。
如今，退休后的3位妈妈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更是：“咱们的孩子就唐努尔留在了克拉玛依，老了都要靠唐努尔养老了。”
“别怕，我帮你签字”
曾有人问过于梅君：“你有没有可以生死托付的人？”
她的回答是：“有。”
于梅君觉得自己人生中最幸运的事，就是有库米热尔和阿斯古力两个好闺蜜。年轻时，是两人和小唐努尔的日夜陪伴，帮她走出了离婚的阴霾。每次生病住院，也是库米热尔和阿斯古力为她忙前忙后，帮她照料儿子。
2021年，于梅君检查出甲状腺癌，需要做手术。彼时，她的父亲刚刚去世，她怕年迈的母亲承受不住自己患癌的打击，决定独自在克拉玛依市独山子人民医院进行治疗。
但医生告知她，要做手术，必须有亲友在手术责任书上签字才行。
“库米热尔，我要做甲状腺癌手术，有风险，我能委托你帮我签字吗？”思考再三，于梅君拨通了库米热尔的电话。
“能，我去签字。别怕，我陪着你。”医院的走廊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让人有些发冷，但是，电话里库米热尔坚定的回答却让于梅君的心里暖暖的，也增加了她对抗病魔的勇气。
几天后，手术室门前，库米热尔毫不犹豫地在责任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术后，库米热尔与阿斯古力轮班照顾于梅君。医护人员了解了3人的故事后，纷纷发出赞叹：“你们简直比亲姐妹还要亲。”
也曾有人问库米热尔：“签字是要承担责任的，万一她手术时发生意外，你不怕她的家人讹上你吗？”
库米热尔回答：“不怕。我的于梅君才不会死，她会长命百岁。”
在性命攸关之时，更能体会到生死之交的内涵和分量。在听到库米热尔回答的那一刻，于梅君控制不住地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她告诉自己：“库米热尔就是我的亲姐妹。”
唐努尔·库米热尔（左1）和于梅君（左2）、阿斯古力·阿尤甫（左3）、库米热尔·马纳甫（左4）在独山子大峡谷合影留念。克拉玛依融媒记者 郝建美 摄
桑葚年年紫，情谊岁岁长。如今，退休后的“三剑客”将工装换成了旅行装，在周末或假日，在世界魔鬼城景区体验自驾越野，打卡“西部乌镇”最美民宿；在独山子大峡谷尽情跳舞，互相鼓励着走过玻璃栈道；自驾前往赛里木湖、伊犁游玩，领略广袤的新疆大地，歌唱如今的美好生活……而面对身边人的羡慕，3人总是自豪地说：“我们这叫姐妹‘组团养老’欢乐多。”
“沙沙、沙沙……”5月的风掠过树叶发出声响，也带回了3人的思绪，但唇齿间，桑葚的甜香依旧。
责任编辑：王雯婧
本期编辑：腊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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